烧刀 第56节
??靳凡手在她的腰上,她因为瘦,腰很细,他一点也不喜欢,他想让她多吃一点,他又不是养不起。 ??亲爽了,她与他额头相贴,温热呼吸在他唇边氤氲着:“我才三十多,怎么老觉得日子越来越短了。” ??靳凡轻轻抚摸她的脸,没有浮于表面的安慰,也没呵斥她的悲观,只是说:“我们过长一点。” ??林羌身子微顿,慢慢就笑了,肩膀、胸脯随她鼻腔发音的笑声而动作,她渐渐与他十指紧扣。 ??她有好些天没这样牵住他了,不自觉问:“你这么忙,是找戈彦犯罪的证据吗?” ??“嗯。” ??“你有把握告倒她吗?” ??“没有。” ??“那你还要告下去吗?” ??这话题有些猝不及防,林羌从不问他这些的。 ??寂静延长,靳凡缓缓牵住她的手,拇指轻轻摩挲,“我以前以为我活不久了,想拉他们垫背,现在我想让他们怕我,他们怕我,我跟你才能不被打扰的活着。” ??林羌目不转睛,她不意外他这话,但他说,她总会心疼,“如果这期间你发生什么……” ??靳凡抬起头,注视她的眼睛:“我选择不了出身,我也抹不掉过去,我成为这中间解不开的扣,我没时间怨,我得解决,我只能解决。” ??“可是我呢。” ??她笑着说话,他却看到她的疼,把她带进怀里,“没你我也不想解决,一块死好了。” ??林羌紧紧搂住他,可以抱到他的实在的感觉特别宽慰那点不安。半天过去,她问:“用不用我做什么。” ??靳凡学她长“嗯”一声,视线飘到副驾驶窗外,“说过很多遍了。” ??林羌知道了。 ??要在他身边。他总说。 ??林羌捏住他的脸,微抬着下巴有些轻佻地笑问:“不虚吗?你可以要点实际的,晚上就能得到。” ??靳凡也捏住她的脸,目光朝下,眼型倏而窄长。 ??他没说话,但林羌就觉得她听见了一句“我不要就得不到?”她把他的脸往一边转,用力一巴掌拍在他正脸上:“德行。” ??靳凡发动车,去了林羌要去的地方——饰品手工店。 ??车停,靳凡问她:“我跟你去?” ??林羌解开安全带:“不用,你车里等着。” ??他还没答应,她已经下了车,他打开车窗,胳膊搭在窗框,看着林羌迈进店门。 ??过了会儿,她拿着个纸袋出来,返回车上,把纸袋放靳凡腿上,同时关上车门。 ??靳凡拿起纸袋逡巡一圈,看不出名堂。 ??“你打开。” ??靳凡听了,打开是一个老式铝制饭盒,他左手拿着,只三秒,皱起了眉:“这是你放手术刀的那个盒子。” ??就是那晚,她说要用这把手术刀割他动脉。他还记得那句,天天换刀片,天天酒精烧。 ??他难得一笑:“你要割我动脉?” ??林羌嫌他开太慢,啧一声,又拿回来,自己抠开盖子,里边是一只戒盒,造价一般,她没卖关子,直接打开,对他说:“戴上试试。” ??靳凡愣了,没听见她的话,只看着戒枕上的一对银色指环。 ??林羌等了他半分钟,看他没反应,又替他拿了下来,把他手拉来,给他戴上了,另一只女款给自己戴上,再跟他的手放在一起,说:“以后也做不着手术了,就不练了,干脆熔了,打一对指环。” ??靳凡心中一团乱,张口结舌。 ??林羌很从容,还说:“纯钛的,是有点寒酸,但我也买不起别的,你凑合戴吧。” ??靳凡还没解开乱麻,但肯开口了,鉴赏一圈,问道:“烧刀,是什么?” ??指环边缘有细小的“烧刀”二字,林羌解释:“烧的我的手术刀。我以后可能记性不好了,刻个字提醒自己,你什么也没给我买,对戒都是我拿家底子打的。” ??靳凡点头:“没给你钱。” ??林羌知道他在说哪笔钱:“那钱不能动。” ??靳凡觉得他知道原因。 ??果然,林羌下一句就是:“要做手术,我的和你的。” ??安静几秒,靳凡佯装云淡风轻:“我需要做手术吗?不是可以保守治疗?” ??林羌唇弯了一下,也可以说扯了一下,全都是苦味:“我们这行不打包票,我可能是你的医生,但也是你的家属。作为医生客观地说概率,作为家属就得做好准备。” ??靳凡顿了一下,挽住她的手,明明没有幽默的天分,还要说笑话:“烧刀也行,只是刻这个像买烧刀子送的。” ??林羌下手要给他撸下来:“你还给我!” ??靳凡又握住她的手,握紧了:“扯淡!到我手的东西别想要回去。” ??林羌瞥他:“少跟我横!” ??靳凡保持着微抬下巴的姿势,盯着她看了几秒,忽然捏住她的脸,吻下去,很用力。 ??林羌差点缺氧,推开他后,“少跟我横”这种话暂时不会说了。他不是人,她横不过他。 ??靳凡也不说话,当够了混蛋,发动了车,上了高速,悠然开进了北京三环。 ??一个多小时了,林羌终于忍不住问他,他已然停车。她看向窗外,竟是商场。 ??靳凡先下了车,也不说干什么,只在前头领路,把林羌带到了一家首饰店。 ??林羌抬头看着他,问题都在眼神里了。 ??靳凡牵住她:“我钱不多也不以委屈女人来省。” ??林羌木偶一般被他牵到柜台。 ??店员微笑问道:“您选什么,戒指吗?” ??靳凡说:“问她。” ??林羌终于微笑一下,说:“那我,挑个最贵的?” ??“随你。” ??林羌才不信他有多少钱,之前试探车行小朋友,就是想知道他们车行赚不赚钱,既然不赚,他哪来钱? ??他们只知道他有深不可测的背景,不知道他的背景只带给他折磨。 ??但她还是接受了他的心意,按照喜好挑了一只,四万八,豹子头,钻小小一颗。 ??她选定了,靳凡就去买了单。 ??林羌看他连看都不看,突然一笑,她应该挑个四十万的,看他还能这么不假思索。 ??他回来,她把手伸给他:“给我戴上。” ??“谁给你戴上?” ??林羌说:“我丈夫。” ??靳凡淡淡一笑,给她戴上了,牵住了:“走吗?” ??“谁走吗?” ??靳凡牵着她往外走:“我太太。” ??第三十三章 ??前方地震严重,医疗队分批次已经去了好几拨,阳玫也去了,没有她铿锵有力的声音萦绕,科室办公室冷清了些。 ??县医院现在人少,留守的医生每天超负荷工作,会喊累,但也没撂挑子不干,哪怕掰成八瓣也坚持把工作完成好,想想前线的同事,他们也没法不守好“责任田”。 ??林羌下个礼拜要做手术了,就一直没申请前往灾区,县医院的同事不管真假都填过表,唯她一直没碰那张纸。但谁也不因为这事多嘴,林羌的情况他们都很清楚,也很理解。 ??这一天林羌是晚班,她还没吃完晚饭,急诊那边打来电话,救护车拉来一个心梗的病人。 ??县医院急诊医生没大院那么全科、人多,大部分时候都是紧急联系各科室值班医生。 ??林羌赶过去时,病人家属还在哭着嚷嚷:“就早上擦了个地,头晕恶心,突然间不动了,说是心绞得慌,以前也没闹过这个,不知道……” ??急诊医生正在安抚家属,林羌先看了眼病人,扭头看他,他不等问就告知了:“体温38,血压110。” ??林羌听了听心尖部,扭头跟急诊医生说:“做个床旁心电图。” ??急诊医生点头。 ??家属急得方寸大乱,话颠三倒四,总是答非所问,跟大部分突发疾病的病人家属一致得离谱。 ??病久了也就不会了。 ??林羌回到病区查房,出来就站在护士台上写医嘱,护士长在签字,厚厚的一沓通行证,都是给病人家属的。 ??疫情期间只允许一个家属陪床,病区电梯处有值班人员,所有进出要么由医生亲自去带,要么持有通行证。 ??到饭点了,她还在写,护士长倒是签完了,递给旁边的护士,回头跟林羌说:“最近遍地是阳性,病人多了,你跑急诊次数更多了吧?” ??“还行。” ??“早上看咱县实时,有个孕妇妊娠合并心脏病非要生产,死了,现在那丈夫准备起诉所有收治过他老婆的单位。妇幼那个主治她的大夫因为这事儿急火攻心,病倒了。” ??林羌停下笔,却没抬头,这个孕妇应该是她和曹荭去会诊的那个。 ??“这个孕妇不是在妇幼生的,她丈夫告妇幼理由是妇幼不收,说妇幼要是收了,他们不会到小医院生产,小医院技术不行,两条命没了,都是妇幼拒收的错。说什么作为医院,拒收病人丧尽天良。” ??林羌听半天,只说:“妇幼那大夫不是因为这个病的吧。” ??“嗯。是这个大夫家人也不理解,觉得因为害怕风险就拒绝收治一个病人没良心。” ??林羌写完了,收起来,回了科室。 ??她坐在椅子上,头向后仰,靠在头枕,闭上了眼。 ??曹荭进来时,给林羌带了猪肝饭:“吃饭吧。” ??林羌睁开眼:“谢谢。”